里斯本街头，便利店老板佩德罗撕下“电子烟特价”海报，货架上五颜六色的小装置被扫荡一空——三个月后，这些产品将永远离开普通商店，仅能在机场和烟草专卖店寻得踪迹。
2025年3月，葡萄牙议会大厅内，一项法案以压倒性优势通过：自7月1日起，电子烟与传统烟草被正式赋予同等法律地位，销售渠道被压缩至烟草专卖店、加油站及机场免税区。而在波尔图的一家电子烟体验店内，店主卡洛斯盯着库存中价值12万欧元的芒果味烟弹苦笑：“这些曾让销售额翻倍的‘功臣’，如今成了定时炸弹。”
01 政策转向：从减税红利到全面监管
葡萄牙电子烟监管史是一部从宽容到紧缩的剧变史。2017年成为关键转折点——政府将电子烟油消费税从0.60欧元/毫升减半至0.30欧元/毫升，直接触发市场井喷：
国内电子烟销售额当年翻倍增长
2018-2020年增速维持在40%-100%区间
菲莫国际、日烟国际等巨头加速布局，仅IQOS设备用户即达40万人
宽松政策在2023年戛然而止。政府宣布分阶段提高税率：
含尼古丁烟油税：2024年增至0.351欧元/毫升
无尼古丁烟油税：0.175欧元/毫升
同步征收传统卷烟税率25%（含尼古丁）和12.5%（无尼古丁）的附加税
税负攀升背后是欧盟指令的强力驱动。2023年底，葡萄牙议会紧急将《欧盟烟草指令》纳入国内法，要求电子烟与传统烟草实施同等包装警示、营销限制及公共场所禁令。
02 禁令风暴：销售渠道的生死切割
2023年5月，葡萄牙抛出更致命一击——2025年销售渠道大清洗计划：
全面撤出便利店：禁止餐馆、酒吧、加油站销售电子烟
特许经营堡垒化：仅保留烟草专卖店、机场免税店为合法渠道
空间禁锢升级：学校、医院周边露天区域纳入禁烟范围
表：葡萄牙电子烟监管政策演变关键节点
| 时间 | 政策内容 | 市场反应 |
|---|---|---|
| 2017年 | 烟油消费税减半至0.30欧元/毫升 | 销售额当年翻倍，持续高增长 |
| 2023年 | 纳入欧盟指令，等同传统烟草地位 | 行业抗议，合规成本激增 |
| 2024年 | 烟油税上调至0.351欧元/毫升 | 中小零售商倒闭潮涌现 |
| 2025年 | 销售渠道限缩至烟草店与机场 | 预测黑市交易量将翻三倍 |
这场清洗直接冲击全国超5000家零售终端。里斯本烟草协会报告显示：23%的便利店因电子烟下架面临倒闭风险——该品类曾贡献其15%-20%的营业额。
03 健康与财政的撕裂：政策逻辑的深层悖论
葡萄牙政策制定者陷入难以调和的自我矛盾：
减害承诺遭遇税收现实
2015年社会党议员João Galamba曾疾呼：“科学证明电子烟危害远低于传统卷烟！”减税提案获通过时，他引用数据称吸烟者死亡主因是燃烧而非尼古丁。但2024年增税政策彻底背离此逻辑——电子烟税率竟达欧盟最高水平，世界电子烟联盟痛斥：“这迫使消费者回归传统烟草！”
青少年保护沦为口号
尽管法案严禁向未成年人销售，但执法形同虚设：
自动售货机无需年龄验证
线上平台标注“电子配件”规避审查
校园周边店铺仍在销售水果味产品
结果触目惊心：13-16岁青少年中15%曾使用电子烟，其中近半数通过一次性产品首次接触尼古丁。
04 全球坐标下的葡萄牙实验：夹缝中的第三条道路
葡萄牙的挣扎折射出全球电子烟治理的三大阵营分野：
禁售阵营（新加坡为代表）
全产业链禁止，携带即违法
个人使用最高罚2000新元（约1万人民币）
走私者面临监禁+重罚
减害阵营（英国为代表）
公共卫生署认证“电子烟减害95%”
政府免费向烟民发放电子烟助戒烟
成人使用率十年间从1.3%升至10%
专卖管控阵营（中国为代表）
全国统一交易平台，许可证准入
仅允许烟草口味，禁止水果味
校园周边200米禁售
葡萄牙试图在三大模式间寻找平衡，却陷入政策精神分裂——既允许减税红利催生34亿市场，又以欧盟最高税率扼杀产业；既承认减害价值，又将电子烟与传统烟草捆绑打压。
05 未来迷局：三条路径的生死抉择
随着2025年7月销售禁令大限逼近，葡萄牙电子烟产业面临三条可能的出路：
路径一：彻底专卖化
电子烟纳入国家烟草专营体系
仿照中国建立追溯平台
优势：根治走私，强化管控
风险：市场多样性消失，创新停滞
路径二：减害路线回归
承认电子烟戒烟价值，降低税率
区分对待一次性与换弹式产品
强化年龄验证技术
风险：欧盟指令压力加剧
路径三：灰色市场扩张
现行政策不变
黑市交易占比突破50%
税收流失年超4000万欧元
风险：公共健康全面失控
目前政府倾向第一条路径。国家食品工业集团在法案说明中强调“保留烟草进口专属权利”，暗示电子烟或被完全纳入国家专营。
当波尔图的店主卡洛斯将最后一盒芒果味烟弹交给回收公司时，里斯本机场免税店的柜员正在调整价签——新上架的电子烟价格已比三年前高出136%。这个曾因减税创造市场奇迹的国家，在欧盟指令与公共卫生的夹击下完成政策逆转。
“对减害产品课以重税，本质是对健康的背叛。”世界电子烟联盟的抗议标语悬挂在议会大厦外。而卫生部官员的回应冷酷而现实：“当学校卫生间飘起芒果味烟雾时，宽容即是犯罪。”
随着2025年销售渠道紧缩令全面生效，这场关乎34亿市场与百万消费者健康的博弈，终将检验葡萄牙最根本的政策智慧：在欧盟规范与本土诉求的天平上，这个西欧小国的砝码会投向何方？
